文 | 芳芳来源 | 新经济观察团
过去几年，国内快递江湖格局在经过厮杀竞争后已基本稳固，形成顺丰、“三通一达”、京东等三大派系鼎力的局面。不过，三年前一家年轻的快递企业突然闯入，在夹缝中、以惊人的扩张速度搅动了行业竞争格局。这就是极兔快递。
从2020年正式进入中国市场，到日单量稳定在2000万单“快递生死线”之上，极兔仅用了10个月时间，而“三通一达”达到“生死线”几乎都用了近20年。2022年，经过三年跑马圈地，极兔已占据10.9%的国内市场份额，市占率居于前五，成功撼动快递市场头部阵营的地位。
在6月16日，这家成立仅8年的快递公司就开启了赴港上市之路。而顺丰控股从成立到上市用了24年、京东物流则用了近10年。若此次上市成功，极兔将真正成为与三大派系平起平坐的巨头之一。
不过，通过烧钱补贴极速扩张的极兔，给港股交出的也是一份“带病”的招股书：持续经营亏损、现金流捉襟见肘、外包模式隐忧、多次被罚等痼疾，都在警示这家年轻的公司，上市并非良药。
01
极兔横空出世，全靠师兄支持
2015年，极兔正式成立，总部位于印度尼西亚首都雅加达。公司创始人李杰1994年毕业于北科大，随后成为步步高代理商，并很快因为出色的业绩表现而得到创始人段永平的关注。
作为小霸王和步步高的创始人，现任步步高集团董事段永平门下能人辈出。除了李杰，拼多多黄铮、小天才金志江、OPPO陈明永以及vivo沈炜等知名人物，都是段永平的爱徒。而李杰和他的极兔能够迅速崛起，也少不了四位“同门师兄”的照拂。
2013年，李杰被陈明永派去开拓OPPO在印尼的消费市场。他仅了用两年时间，就将OPPO在印尼的市场份额从0%提升至20%。但随着市场份额水涨船高，OPPO也开始面临新问题困扰：由于当地JNE快递时效性较差，用户体验十分不佳。
颇具商业头脑的李杰，立刻嗅到敏锐商机。此时又恰逢东南亚电商市场大爆发，“创立一家高效快递公司”，成为李杰的新目标。
2015年5月，时任OPPO印尼CEO的李杰在雅加达发布会上正式宣布，将辞去CEO一职，成立自己的快递公司J&T Express（极兔）。陈明永再次给予李杰支持，不仅将OPPO的配送服务交给极兔，更成为李杰之外极兔当时的最大个人股东。
极兔很快在东南亚市场打出一片天，2019年就成为东南亚第二大快递公司。李杰认为是时候开拓中国市场，于是当年迅速收购上海龙邦快递，取得国内快递运营资质。同时，为进军中国市场，极兔融资80亿元。而这些真金白银，几乎都来自步步高系的门徒支持。同时，进入中国市场后，极兔又与拼多多形成密切捆绑，公司90%以上的订单均来自拼多多。
而在IPO前，极兔共计获得55.7亿美元融资，除了前五大外部股东腾讯（6.32%）、博裕（6.10%）、ATM Capital（5.49%）、D1（3.10%）、高瓴资本（2%）外，上述步步高系门徒也出现在了极兔的股东之中。
其中，OPPO创始人陈明永持股4.40%、步步高教育科技董事长金志江持股2.21%、极兔董事会成员张源持股3.86%、郑玉芬持股1.16%，合计持股11.63%，几乎与李杰（11.54%）相当。其中，张源曾为小霸王高管、郑玉芬则曾为步步高集团CFO。
毫不夸张地说，极兔的迅速成长，实在离不开“步步高系”师兄们的大力支持。而极兔也做到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师兄们也将在极兔IPO时大赚一笔。
02
“低价换量”抢市场，巨额经营亏损难平
依托强有力的资金和业务优势，极兔很快打开了中国市场。招股书显示，2020-2022年，极兔分别实现营收15.35亿美元、48.52亿美元、72.67亿美元，复合年增长率超过117%。
而在2022年，极兔的东南亚业务占营收的比例由2020年的68.2%下滑至32.8%，而中国市场营收比例则由31.2%飙升至56.4%。显而易见，中国市场营收已经超越东南亚市场，成为极兔的最大营收来源。
与此同时，极兔的毛利率情况也有所好转，2020-2022年，公司毛利率分别为-17%、-11.2%、-3.7%，毛利率为负的状态逐渐向好。
净利润方面，极兔的盈利能力也在好转，甚至在2022年实现扭亏为盈。报告期内，公司净利润分别为-6.64亿美元、-61.92亿美元、15.73亿美元。
迅猛增长的极兔，也威胁到了国内快递的头部阵营。以2022年为例，简单汇率换算后，极兔营收达到近520亿元，同期，顺丰、圆通、韵达、中通、申通则分别实现2674.9亿元、535.4亿元、474.3亿元、353.8亿元、336.7亿元。可见“两通一达”已被极兔大幅超越，与圆通的差距也仅有15亿元左右。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极兔已经胜券在握。
撇开营收不及顺丰的五分之一，极兔的真实造血能力堪忧。其2022年的盈利主要归功为“按公允价值计入损益的金融负债的公允价值收益”，相当于在业务层面，极兔仍未扭亏。同期，能够衡量极兔盈利能力的经营亏损分别为-6.06亿美元、-16.47亿美元、-13.89亿美元。相当于三年时间里，极兔经营亏损累计超过36亿美元，约260亿元。
更重要的是，极兔的亏损主要发生在占据营收支柱的中国市场，也就是三大派系巨头们的强势主战场。为最快时间抢夺中国市场份额，极兔进入中国后，走上了烧钱补贴的路子，并建设基础设施。
通过极兔 “8毛发全国”的口号，极兔开始从义乌开始向外辐射。通过大额补贴，极兔在不同地区以低于当地快递30%-50%的价格揽收快件，快速切入市场，抢占了8%的市场份额。
但低价补贴也是双刃剑。此举直接导致极兔在中国市场的单件包裹收入直线下滑。招股书显示，报告期内，极兔在中国市场单件包裹收入仅为0.23美元、0.26美元、0.34美元，折合人民币1.65元、1.87元、2.44元，低于国内快递头部公司的价格水平。
而在低价打开市场的同时，极兔要付出的成本却并不低。2020-2022年，极兔国内平均单票成本分别为0.51美元、0.41美元、0.4美元。对比单票收入，显然极兔已经进入到“干一单、赔一单”的恶性循环之中。显然，激进的低价战略，在帮助极兔抢占市场份额的同时，也极度压榨了公司的利润空间，让自己陷入“增收不增利”的怪圈，并不是长久之策。
据悉，在极兔疯狂冒进的时期，每天要花掉近1个亿的流水，相当于在东南亚市场赚回来的钱，全部投给中国市场都补不上这样的亏损缺口。
03
业务经营风险频出，并购能否撑起增长？
在依靠低价换量赢取市场份额的同时，极兔的服务质量和合规方面也漏洞频出，进一步拖累长期发展。
截至2022年，公司在中国的包裹数达到120亿件，但仅拥有7831名员工。显然，依靠这七千多名员工，极度不可能运送完这百亿件快递包裹。极兔的秘诀是，为了压缩成本，采用“区域代理”模式，通过外包将压力分散出去。
截至2022年，极兔已拥有104个区域代理和9600个网络合作伙伴，且是目前东南亚及中国唯一一个采用该模式的企业。但已有多家代理商对外透露，总部给到的补贴极少、但提点极高，在极兔代理快递，所赚不多。而在网上公开投诉平台上，有关极兔强退乡镇加盟商的新闻更是屡见不鲜。
《中国经营报》也曾在2021年初对此进行实地采访，发现极兔正在下调快递员派费和底薪，主要原因正是受到持续亏损的影响。
此外，还有代理商为节约成本，打起了蹭其他快递网点的主意，不断扰乱市场秩序。“蹭网”行为进一步加剧了极兔的管理隐患，快件丢失现象时有发生，品牌口碑遭遇信任危机。同时，也为极兔招来了各家头部快递公司和行业监管的双重抵制。
2020年10月，韵达快递下达关于《全网禁止代理极兔速递业务的通知》宣布禁止加盟商代理极兔。除韵达外，申通、圆通也相继发布了通知，与极兔进行“割裂”。
紧接着，极兔又因“低价倾销”遭遇监管警告。2021年4月，义乌邮政管理局下发警示函。据警示函内容，该局已相继四次通知极兔速递等不得用远低于成本的价格进行倾销，由于极兔等仍未达到整改要求，因此该局责令极兔部分分拨中心停业整顿。
而极兔所的风险隐患不止于此。据企查查信息，极兔的风险信息中，有多达259起司法案件。其中201起案件极兔均为被告身份，案由包含特许经营合同纠纷、劳动争议等内容，案件金额累计达到703.98万元。
与此同时，新经济观察团不完全统计发现，极兔还因驾驶员擅自超速行驶、违反票据管理规定、不落实单位内部治保措施等问题屡碰监管红线，被行政处罚近30次。
从国内快递行业来看，整体上已告别烧钱补贴、野蛮增长的时代，转向拼质量、拼速度和拼服务的阶段。而极兔在低价战略下，导致内部管理漏洞频发，行业口碑也被逐步侵蚀，对长期发展不利。
雪上加霜的是，极兔曾经倚重的大客户拼多多，正在逐渐与其脱离紧密联系。2022年，在拼多多和极兔的业绩双双快速增长的情况下，两家的业务往来不增反降，由17.15亿美元下滑至12.31亿美元，少了约40%。
诚然，单一客户营收占比过高，不利于极兔港股IPO申请顺利过关。但反观其他快递巨头，背后几乎都有电商巨头的支持：“三通一达”背靠阿里，京东物流有京东集团。而极兔来自拼多多的营收占比，报告期内分别为35.4%、35.4%和16.9%。虽然拼多多对极兔的影响力正在逐渐减弱，但在剔除这一稳定多金的电商大客户后，还能保持高速增长，目前还是一个未知数。
回看过去几年，背靠 “步步高系”以及明星机构的加持，极兔实现了急速增长，逼近快递巨头腹地。但在与拼多多的关系逐渐“解绑”后，自我造血能力不足的极兔，又将何去何从？
如今，或许意识到目前的种种困境，极兔再次试图通过并购扩大业务。2023年5月，极兔与竞对顺丰达成交易，斥资11.83亿元收购顺丰旗下丰网信息100%股权。然而丰网信息2022年亏损7.47亿元、2023年一季度亏损1.43亿元，如何让这个“烫手山芋”重整旗鼓，对于“泥菩萨过江”的极兔而言，无疑是一项艰巨任务。
但极兔的时间似乎不多了。2022年12月底,极兔账上现金为15亿美元,较上年同期减少了6亿美元。2023年4月30日，公司账面现金缩减为12.36亿美元。以2022全年经营亏损14亿美元计算，若极兔不能顺利上市融资，那等待这家快递新秀的，或许是生死存亡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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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 : “卷王”极兔，上市不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