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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玻璃的进化史

2022-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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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中国制造业的产业升级几十年中一路一刻不停从低链往高链走。写作产业升级的语境是复杂的,需要分门别类讨论。今天,我们想在开篇中提供一个相对简单的答案。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 | 星船制造,作者 | 唐晓园

在记录中国制造业的语境中,我们仍然面临复杂的状况。像一个漫长的黎明,有破晓前的寒气,和半明半暗的浓雾。我们的手指已经触摸到高端制造爬坡成功的云层,身体的一部分也还在泥泞中。很多领域尚未趟过深水区。

夜色渐渐过渡到明亮的过程就是黎明。就像未来逐渐变成过去的那一刻就是现在。

以清醒、自信、或者轻盈的姿态迎接2023。它决定了我们正如何塑造未来的回忆。

从生活面向看,是产业决定了我们吃什么,穿什么。以何种标准选择娱乐和志愿。伴随着产业集群的诞生和演变,新的就业浪潮和人口流动也在发生变化。

从历史脉络看,我们总是独自飞行,也有盟友和伙伴,但穿越再深的夜色,也把航向和操纵杆握在自己手里。
中国的产业发展有时大步流星,有时龟步缓行。但总体是一根笔直向上的直线。无限放大,会看到直线中存在无数拐点。一开始是技术的拐点,然后是商品价格的拐点,是产业延展的拐点。当客观物质条件起变化后,精神的拐点也将出现。这背后,不靠某个人物的英明决断、不是天才头脑的灵光一现,也不仅仅凭借某个群体的智慧勇气,不存在某个时间段的黄金时代。它是代代传承的系统工程,是一整代人又一整代劳动者的再造河山。

在中国制造业产业几十年一刻不停从低链往高链走的过程中,手指天空,脚踩泥泞的肉身高度需要分门别类讨论。今天,我们想在开篇中提供一个相对简单的答案——

是什么决定了我们灵魂的高度? 

是一面旗帜,指引前进方向。一个契约,明确前进纪律。以及数条明线。

这一切,可以从一块颇具风情的玻璃说起。

旗帜

我们的制造业产业升级既是渐进的,也是飞速的。有时靠演变,有时靠突变。一切进化的最终指向是人

今天五六百元可以买到一部性能齐全的智能手机。家家通电,村村有网。看不见的基建网络和明码标价的电子产品共同铺平了这个时代的信息鸿沟。

完成这一切,靠的是产业链各环节的进步演变,最终造成产品价格突变。

我们用手机产业链中的一环——一块玻璃——举例,看看制造业每一条远离日常生活的产业支流,如何最终汇聚成可感知的幸福——

玻璃是80、90年代老照片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单品。有时它出现在大人办公室一张黄棕色的木头大桌子上,玻璃下面是一块绿色或红色丝绒布,丝绒布和玻璃之间压着家人的相片和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有时它出现在家里的茶几上、吃饭桌上。

夏天,电扇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但趴在书桌的玻璃上做功课凉凉的。等到对面新村的楼被夕阳染成粉红色,动画片就快开始了。

国民玻璃的背后是两个产业的一快一慢——慢的是当年我国的密度板产业还没发展起来,桌子都是天然木材做的。木面很软,写字一用力就凹进去。

快的是我国玻璃产业在70、80年代突飞猛进。全国玻璃专家云集洛阳玻璃厂,洛玻全体员工参战,从无到有研发、生产了我国第一块浮法玻璃,完全赶上了世界先进水平——

玻璃,是新中国最拿得出手的工业成就之一并第一次预演了中国制造的产业逻辑——

只要我们掌握了技术,数年内必然产量大涨,价格大跌。在国外,它是第一个made in China的爆款货。在国内,由于价格过于白菜,有段时间大家恨不得所有水平面上都要磨块玻璃放上去。桌子这种大面积平面就不说了,书架、三角形装饰柜、甚至关着玻璃门的橱里也要每层放一块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

但玻璃的丰年是一段短暂的记忆。我还没有长大,不知道从从哪天起,书桌上的玻璃就和它的伙伴绿丝绒布、彩色玻璃弹珠一起消失了。密度板产业风风火火赶上来了,一起上来的还有多层实木板、三合板、有机板、家电、家具制作工艺和漆面硬度也有了新的技术变革。便又掀起了一阵站在家里的冰箱沙发五斗橱前摆拍的风潮。

没有人再铺玻璃了。因为它不好看。但如果打开相册,里面哪张照片有轻微撕破的痕迹,它一定曾在一张大玻璃下陪伴过你很多个夏天。

玻璃运输到全球各地,走水路靠的是船舶。

船舶上的燃气轮机大轴,靠万吨水压机这样的重工装备才能锻造。

今天中国的玻璃产业已从传统玻璃向电子玻璃、光伏玻璃、节能玻璃转型。并在产业转型过程中再次改变玻璃的世界版图——

各类玻璃屏幕成本下降,500元以内的手机造出来了——在蒙巴萨的铁路段,在内罗毕的组装厂,在东北的森林和学府,黄浦江畔或多瑙河边——个体间和区域间的财富浓度或许无法均匀,但人的精神不应该被肉身所处的位置定义——人们都应该买得起足够丰富的产品,享用信息时代同样的便利和资源。就像此刻用来发送这篇文章的设备,离不开现代工业制造的任一环节。

产业前行的意义,为的是世界应该是平的。

进化

自我们进入全球化的蜜月期,如果是夏季的丰水期,5000吨的驳船队可以从长江口直溯到广东黄埔。一台台自“三来一补”起家,从工人手挫手捶到流水线作业生产出的电冰箱、电风扇,无数双手生产的源源不断的商品,经由此地拼装、配送,流转,出渤海,销往全球。

贸易勃兴的背后是中国新一轮的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新的都市圈和城市群正在形成。如恒星散发引力场,扔下手里的镰刀,跳上一辆巴士,为自己和孩子奔一个更好的前程。

每到冬末春初,浩浩荡荡的摩托车大军自南方出发,目的是在除夕前回到西北偏北的故乡。一路向前的四十年里,北方负责托底保障,沿海专搞灵活出击。

而在产业必要的调整和变革中,是全体劳动者共同抗住并完成了一次次跃迁。  

上海连绵至今的工人新村提醒着每一个来客,工业文明和以工业文明为基础所形成的现代商业文明,共同构筑起这座中国超大城市的精神高地。

上海的幸运在于在产业结构调整、转型的过程中,始终有庞大的新业态吸收就业。

90年代上海,工厂关门一批,三产起来一批——新开的商超、酒店、寻呼台、各类民企、外资企业和4050工程让城市得以跑完内部消化的艰难时刻。

国有集团下的各类24小时便利店需要三班倒的店员,就可以招六个棉纺厂阿姨。上海作为全国24小时便利店密度最高的城市多少也在这段时期打下了点产业基础。

前两年网上的“保洁阿姨仗义出手,拯救濒临倒闭的公司”段子就扎根于90年代下岗女工再就业的土壤里。

当时东北的技术工人南下非常吃香,很多新办的南方民企想寻高级技工而不得。八级钳工02、03年月薪可以过万。但人们缺乏消息源,也不知去哪里找,怎么找。很多曾手握焊枪或虎钳的产业工人在杭州开了二十年出租,或远赴海南颠勺。

全球化的浪潮中,一些土地暂时远离了世界交易网络的中心,长三角和珠三角成为新的荣耀。以更低的劳动成本为矛,以政策催化为盾,新的制造业名片不断登场又迅速被更新的名片替代:纺织服装自行车、彩电空调电冰箱,生物医药新能源。

今天,我们终于夯实了产业门类基础——

在上海,制造业产业大都位于产业链上游:集成电路、生物医药、人工智能、新能源汽车、高端装备、航空航天、新材料、新兴数字产业。

在东北,黑土地上的小麦、大豆和装备制造业的船舶、机床一起巩固着中国现代化的城池。是植保无人机的天然主战场,也是优化能源结构的排头兵。

这对中国重工业和轻工业的双生花,共同完成了班主任交予的任务——带领全班同学提高年级排名。

从此刻回看昨天是安全的。昨天属于过去。我们已经越过了他。

从家乡到他乡。在大山深深的褶皱里,或都市浅浅的霓虹下。付出过,然后我们得到了——

从昔日凭借劳动力成本优势成为全球生产链路中的一环,到今天夯实产业链基础迈向工程师红利。

从村庄变为小镇、代工厂和小作坊汇成产业带,而产业集群正成为新的竞争力并彼此遥相呼应——

中国实体产业终于积蓄了足够的能量。

和东北、上海这样的国有经济大本营轰轰烈烈的产业转型不同,深圳的产业升级是一场背负“山寨”争议的进化。

从生产角度看以山寨机为代表的“山寨系列”诞生于中国“世界工厂”背景下珠三角积聚了二十多年的制造业综合实力。

从生命周期看它注定是一场介于“OEM代工”和“OBM自有品牌”之间的短暂潮涌。拼组装速度、缺技术实力、买所有中间产品的事实注定它的命门从来不由自己掌握。

从社会文化角度看,它是一种复杂的必然现象。背后是人民日益增长的消费需求和混合着渴望、贪婪的代工厂的一场不谋而合。

而最有意义的,是它的死亡。

它用短暂的一生提醒后来者:做跨国公司的“加工车间”也好,做土生土长的“中国组装”也罢,都不是一条可持续发展之路。

它的一生是这样度过的——

幼儿期吸食游走于规则边缘的生命力野蛮生长;

成年后短暂的谱写了一段去中心神话、中小企业齐抱团;

壮年时靠劳动力成本优势带来的深圳速度和珠三角环环嵌套的供应链虚假繁荣。

最后,它猝然倒地的原因是复杂的:技术、牌照、国外品牌夹击都不足以解释。

而直到还剩最后一口气,它对于中国广袤土地上消费者的理解和对各细分市场的洞察仍然是第一流的——

但因为是无谓的挣扎,更令人唏嘘——

它为五湖四海寂寞的异乡人设计了最炫的五彩跑马灯,配合大功放喇叭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

它红红火火的设计了“宝马、奔驰”手机和镶钻手机。

还有看起来和软中华一摸一样的香烟手机。如果活到今天,与民同乐的它不可能不出茅王版和宁王版。你以为它是瓶白酒,其实它是个电池。

最终,山寨机从死亡前就开始孕育新的萌芽并鲸落为一次中国电子产业大升级——

. 由一个平台孵化出另一个平台——它孵化出了国产手机品牌,如同日后从中国智能手机产业链中再次孵化出无人机、智能家居等新兴产业。

. 它留下的庞大产业集群持续吸引全球资源,并提醒制造业的后来者,真正的护城河在于百分百掌控的供应链、科研能力、品牌价值,而绝不仅仅是价格战。

经它锻造出的小米、OPPO、vivo等,和那些铸造出的企业不同——铸造工艺很轻松,直接把钢水注入磨具就行。缺点是产品韧性不足。锻造工艺则是把毛坯放在几万吨的液压机下,一通折磨后揉成想要的样子——

走出新手村的故事在中国制造业的数个领域并行上演——生于草莽,在野蛮中历练,对微笑曲线反骨。并最终在自己的核心技术上,建立起新的产业延申。

这一切,像止步欧洲大陆的尼安德特人,在多条进化的路上终将被人类遗忘,而自小米、魅族、华为们终结“山寨”起,寨都的记忆不会延续两代。只有在某些夜晚,你害怕某种精确浓度的夜色、被某种谁也说不清的气味搅乱心绪、无人机上的某类特种塑料——它们来自身上某个比原始更早的基因——过去的一切才悄然显露痕迹。

而在中国制造走过数十个风雨后,这场伴随着产业升级的流动盛宴,终于到了一个全新的时刻。

契约

今天,我们的制造业迫切需要一种新的语言,一种新的表达来面对新的时代——一个星系分离运动过快的时代。

宇宙大爆炸之前,天地间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砰”一声巨响,炸出万亿星辰。所有星星在同一时间飞速前行。

有些星星骑车。有些星星坐车。还有些星星靠走。一些星星出发地点更靠近内核,行进距离就近一些。有些星星本来就靠外,行进距离就远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和过往相比,所有星星都在急速远离最初的那个点,但星和星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只有当观测到当前星系和星团间彼此的距离时,才相信它们曾如此接近。

一个仅用了几十年时间就走过了西方上百年工业发展轨迹的国家,向产业链红利的转型期迈进,就必须进一步完成产业升级。

这一次,我们可以观察到两条明线——

第一条明线是软硬结合的新基建。

1996年,惠多网召开了第一次站长大会。北京站站长是雷军,因为打字快。深圳站站长是马化腾,特点是发帖爱用歇后语。珠海站长是金山的求伯君,他还和大家发起了中国民族产品如何突破“卡脖子”的讨论。

之后,中国互联网企业成为群星中的头马,马蹄扬起褐色尘土,隐匿自己改变世界速度的野心和尺度。

1996年那场聚会上,雷军、丁磊、马化腾们都来了。站长们说出那句理想主义宣言——“我们是不以赢利为目的的业余计算机网络。”

今天,和国家不惜重金谋篇布局为人民计一样,企业家们也在用赢利之外更宏大的标准塑造企业使命——
在国家建设中,有许多“老基建”:

全面覆盖的教育体系、医疗系统、可以行至中国任何一个区域的高铁网络和道路交通。中国互联网的繁荣,便利的网购,也同样建立在国家4G网络和大量基建上。其中有很多几十万亿的国家超级项目。

“新基建”这几年和“老基建”同步并行,它们是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新能源等产业。

当新基建碰上传统工业,撞出的将是一片大有所为的新天地。这一过程中——

百度要做“智能时代的基础建设”同时思考关于人工智能的十万个未来,京东有“更懂产业的云”,

腾讯也要“助力产业数字化升级”,

天翼云说“云是数字中国建设的助推器”,

阿里云的张建锋也讲:工业互联网应用将更多由生产线的工人们开发。

大数据,本来就存在于每个劳动者脑海中——

只有他知道如何把3米高的大机器调试精确到一毫米。只有她知道为什么把缸体从机器里取出,一提一放间噪音就没了。

如果你深入一线,去梯田、去实验室,去火花四溅的机床旁,就会解开二十四节气与丰年的秘密,知道养育一只螃蟹送上蒸途要花费多少光照,通晓怎样靠手一掂,就判断出零件重心的位置。你看着他们如何用手掌抚摸铸件,而后削去一根发丝般细的铁屑。看着钢水如何注入磨具。高压之下,晶粒又是如何细化。

然后把这些经验和知识用计算机的语言再写一遍。

这就是中国产业进化的加速度。

是我们自己的大数据。

第二条明线是全国一盘棋。

从西电东输、南水北调,再到今年的东数西算,国家建设从来以十年、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为周期。

今天,越来越多的企业和私人资本也在加入这场不以盈利为首要目的的建设——

温暖的沿海有生物医药、智能装备、信息技术等新兴产业。而西部丰富的自然资源让风电、光伏等新能源产业进入快车道。

这场国家主导的数智化变革将带来至少以下两个改变:

1、带动就业和人口流动。

在房地产、教培等几大行业相对收缩的今天,庞大的东数西算工程将为各地带来大量就业机会。一些原本集中在东南沿海和一线城市的高端制造业工作,也会出现在中西部和三四线城市。

2、带动部分制造业的迁移。

从数智化转型层面看:中国西部未来的丰富算力,将会成为制造业挖掘的宝藏。贵安、乌兰察布等城市也正上位为“数字经济主角”。

从能源转型层面看:可再生资源丰富的地区都将成为工业企业的必争之地。鄂尔多斯的零碳产业园,正在对相关产业释放吸引力。

接力棒由北到南,又由东到西,一切都为了指向一个更大的气候。

第三代制造业

新气候下,一些中国制造业企业生来便不同凡响——

他们的品牌是互联网式的,技术是硬科技的,生产则是实打实的中国制造。他们是天生异类的小米、大疆、比亚迪、蔚小理,也是收购库卡并不断上探产业链的美的,是“做机器人和做自动化”并头前行的汇川。

和前两代企业——传统制造业和纯互联网公司不同——第三代中国制造业企业难以被界定和归类。

它可以生来如此,也可以是后天进化出数智化双翼的传统制造企业,是再出发深耕实体的互联网公司。

企业最终会找到自己的声音,它风格的一部分是它曾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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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很懒,什么描述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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